第一百七十五章 昼邈(1 / 1)

“师父,你真不去吗?”端木芊看秣谷优哉游哉喂鸡,发出逛街邀约。

“我去你们怎么牵小手呀?”秣谷调侃。

“你……”端木芊瞬间脸红,她和龙楚很少拉小手的。

“你怎么呢,走吧!”龙楚不知从哪冒出来看端木芊嘀咕。

“小老头,我们走了哦~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师父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去呢?”

“嗯……小老头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而且他又不走路,唰一下就到了,我们又不能唰一下就到!”龙楚叉腰“我觉得我应该也学着画传送符,这样就不用走路了!”

“那你现在不会画吗?”

“会是会,但移动的距离很短,要是灵力能再强一些,就可以像霍风的符一样,移动很远了!”

“那你加油!”端木芊扬起脑袋嘿嘿笑“不过阿尘又回去了!”

龙楚看着玉佩若有所思“我们每次待的地方不固定,导致阿尘无法得到稳定的灵力来源!”

“那哪里有稳固的灵力呀?只能找到阿尘的本族吗?”端木芊说实话有点舍不得送别阿尘“他们的灵主都是个坏蛋,那给阿尘送回去会被欺负怎么办?”

“稳定灵力来源,来源……”龙楚挠头思索,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了下来“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

“可是这个办法有点费小老头……”

“你是不是想让师父带阿尘到古刹修养调息?”端木芊迅速反应。

“嗯!而且我们接下来要去魔域,那里太危险了,带着阿尘也不是办法!”龙楚叹了口气,路程过于未知,他都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

“可这样会不会很辛苦师父?”端木芊觉得养孩子这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何况这个小孩还不是人族小孩。

“我求求小老头?”龙楚大条地扯起嘴角,也觉得这样太为难秣谷了,好不容易给他和余青养大了,他又给塞了个更小的小孩。

“那我们是不是得和小王爷商量一下,毕竟阿尘是我们一起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端木芊还记得当时其实最先接触阿尘的是她和孟承志,只不过凑巧阿尘化形时见到的是她和龙楚。

“嗯嗯,今晚我画符与他商量一下!”龙楚也觉得是该和孟承志沟通一下,毕竟阿尘最亲的就是他们三个了。

……

“阁下已经偷窥我四天了,还要准备偷看吗?”秣谷蹲在地上有条不紊撒着谷子,语气很淡却带着某种威胁和警告。

站在屋顶的昼邈指尖微动,人影出现,蓝色灵法搭出下沉的阶梯,藏蓝色长袍随风而起,缓缓走了下来。

“您是谁?”昼邈喉咙蠕动颤颤巍巍问出了他已经在心里排练了四天的话语。

秣谷将手里的谷子都丢在了地上,白色衣角从地上随着人的动作而起,扇子展开“秣,秣谷!”挑眉间满是笑意。

“秣谷?”昼邈蹙眉“先生很像在下所识的一位故人!”

“那你可能认错了!”秣谷伸手酒壶出现,径直略过昼邈,躺在了躺椅上。

“我认识的那个人,有睥睨天下的格局,有历经权谋的深沉,也有生杀予夺尽在掌握的从容。我认识他很久了,快三万年了!”昼邈回眸眼底泛起波澜。

“那是挺久的!”秣谷眯眼沉思。

昼邈定定地看着躺椅上姿态闲适的秣谷,那眯起的眼眸深处,似乎藏着与言语截然不同的深邃。

昼邈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地捕捉着秣谷脸上的每一寸细微变化,试图从那淡然的表面找到一丝裂缝。

“阁下无事还请离开吧!”秣谷幽幽睁眼,原本和煦的眸子带上了一丝深沉。

“坤山那把剑,除了他没有人可以强行洗去它的灵识,那位山神自然也没有那般能力!”昼邈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质问。

是的,他上次不是没有怀疑,他只是想不通,但现在看到对方连认自己的勇气都没有,一切的想不通也通了。

“如今刑法已然结束,我已步入神明,即使您丢了魅法,魅族也不会有人知晓,您依旧是魅主,至于蓝血树,有没有并不重要!”昼邈眼底泛起恳求,他能感知到对方丢了魅法,但灵识依然存在,现在的这副身体,也只是一个人族的皮囊而已。

“你认错人了!”秣谷的手指无意识摩挲酒壶,再次闭上了眼睛。

“认错了?”昼邈的声音比之前更低哑“八千年,八千年的朝夕相处,我怎会认错?到底因为什么,您何时苏醒的?为何不愿意回去?”低哑的声音里逐渐带上了质问和愤怒,却在尾音处沾染了恳求和希冀。

秣谷抬眸看了昼邈一眼,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过于平淡的反应,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昼邈滚烫的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尖锐的痛楚与难以名状的不甘。

“到底是什么让您成了这般模样?”不甘伴随着情绪波动,昼邈伸手,蓝瞳出现,万物定格。

魅族蓝瞳可观往生,也叫溯回术法,可以看到生者的前世今生,出现在对方生命里的所有人和物。

和昼邈预想的不同,他原以为对方好歹会出手阻止自己对他使用蓝瞳,毕竟他是言儒生啊!是那个曾经自己都要跪拜敬重的魅主,可是秣谷没有丝毫抵抗,他就那样平静地被自己带到那场大战后的所有时间线。

昼邈用言儒生教授的一切,用在了现在秣谷的身上。

他这才知道言儒生一万年被困在了混沌之虚,余下的所有时间便在九州游荡。

直至那个名唤薛秣的少年出现,他看着曾经那个杀人如麻,冷血无情的魅主竟然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族少年哭泣,甚至不惜自毁蓝瞳,以那少年的身份活了下去。

“呵呵呵呵~”昼邈红着眼睛看向秣谷“原来这才是您的树消失的原因!”仙族剔骨,水族易髓,妖族失血,魔族笞魂,魅族毁瞳,这都是各族的极刑。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言儒生,竟然是魅族第一个自毁蓝瞳之人,他是第一个完完全全抛弃了魅族身份之人。

秣谷没有说话,平静的眼眸没有任何触动,甚至在时隔二十多年再看薛秣被妖兽虐杀的场景时,他不再愤怒,或许在他的眼里,那日死的从来不是薛秣,而是言儒生,活下来的是薛秣,好好生活的是秣谷。

昼邈强行压制情绪,似乎在说服自己“如果他是您的执念,我帮您复活他,您跟我回去?”

秣谷抬起眼眸,微微蹙眉“看够了便走吧!”五指向下推动,两人被带离曾经的时空,公鸡继续啄谷的动作,屋后的树叶随风沙沙作响,两人的身影被斜阳拉长。

“为何不愿……”昼邈喉结再次滚动,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困惑与久远的伤痛“你是不愿复活那个少年……还是不愿意……”昼邈的话没有说完,眼眶微微泛红,那尘封的记忆如同洪流般冲击着他。他凝视着秣谷,等待着他能说点什么,不是等待一个名字,而是等待一个来自灵魂深处的、他追寻了两万多年的证明。

秣谷将酒壶随意放到石桌上,酒壶因为惯性晃动出弧度,扇子搭在指尖“你该走了!”

“走?”昼邈抬眸,蓝色的瞳孔生出一丝委屈“去哪?”

“回你该回的地方!”秣谷的声音很低,眼里没有丝毫温度,宛如黑沉沉的深潭。

昼邈抬头看了眼天际,了然于胸般缓缓开口“那个少年只是因,果不是他,是他对吗?”昼邈挥手出现龙楚正在与端木芊打闹的虚影。

四天,他在屋檐上站了四天,他看着对自己不苟言笑,冷言冷语的言儒生对着龙楚微笑,安抚,开导,他一度怀疑自己找错了人,眼前这人与万年前的言儒生大相径庭,从语气到神态,从动作到行为!

秣谷看向龙楚的眼神不自觉柔软,但却被昼邈一一洞察。

秣谷拿起酒壶啜饮了一口酒,目光从扇面上移开,越过酒壶边缘投向暮色四合的天空,仿佛在寻找云层后某个遥远的点,又仿佛只是纯粹地放空。

昼邈精致的面容开始带上怒气,随着迈开步伐靠近秣谷,他想知道他和龙楚又有什么难以割舍的过往。

但这次秣谷没有任他施展蓝瞳,纸扇扔出,上面的秣字拆解形成符阵,环绕在了昼邈周身。

昼邈立在原地看着妄图圈禁自己的墨迹“你是不是忘了我能设出六界最强的阵法?你可能也忘了这还是你教我的!”

秣谷的反抗与其说他不想被昼邈窥探记忆,还不如说他自己也知道这些回忆会成为昼邈永远迈不过去的门槛。

回到秣谷见小龙楚的第一面,第一个拥抱,耐心教龙楚喊自己师父,手把手教他认字,教授武功,修习术法,为龙楚压制寒毒,带龙楚去吃喜欢的食物,去看他想看的风景,回忆中的龙楚逐步健康成长,昼邈原本沉寂的心脏仿佛被撕扯开来,巨大的对比差异让他掉进了名为嫉妒和困惑的深渊。

他不许自己哭,说眼泪是怯懦无用的东西,可为何龙楚的眼泪却使他动容;他从未对自己笑,为何却总是笑盈盈看着龙楚;他从未问过自己的喜好,却连简单的一日三餐都会顺着龙楚的意愿;八千年里他宁愿独自对弈都不愿意让自己动他的棋子,却可以任由龙楚悔棋耍赖;他不许自己叫他师父,可却愿意哄着龙楚喊他师父。

巨大的差异让昼邈不愿意再看下去他们的点滴,蓝瞳散去,昼邈如同被抽尽了所有气力“为……为何?”他身为魅王见过太多的东西,可唯独理解不了言儒生的转变。

庭院中只有晚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还有那只鸡偶尔的低鸣。

秣谷眼底的平静化成了转瞬即逝的歉意,微微扬起的手抬起间又克制地收了回去“抱歉!”

短短二字是他愿意为了昼邈承认自己是言儒生的瞬间,但也只是瞬间。

昼邈扬起发红的眼眶,身体却虔诚遵守着言儒生曾经给他的警告,不许哭!

“你将我教成了言儒生,可到头来你自己却不愿意成为言儒生?”昼邈极力克制的情绪里带着哽咽,那是对作为对孩提时自己不甘的质问和呐喊“我……我当年也……也是……是一个孩子呀?”昼邈的眼里满是泪花,面前的秣谷开始模糊,模糊到他将白衣的秣谷和当年身着蓝色长袍的言儒生重叠在了一起。

他恨,他怨,他怨言儒生,也怨秣谷“你亲自将我变得冷血无情,孤独自封,可到头来……你却喜欢孩童的纯真无邪?你一意孤行发动战争,各族死伤无数,你却做起了治病救人的药师?拥你敬你的魅族被迫割让时间地域,四季只剩两季,那么多人因你而被囚魅族,不可私自出境,而你却艳羡人世间的繁华自由?你怜薛秣之死,可曾对魅族臣民有过一丝动容,当年多少人死在了那场战火中,你可曾怜悯他们?你溺爱龙楚,因为他是幼童,那我呢?你可曾爱过我一分,当年的我何尝不是他?”昼邈嘴唇发抖,一字一句满腔都是控诉,他可以接受言儒生失去魅法,也可以接受他毁掉蓝瞳,可唯独不能接受他选择忘记过往,因为那段过往也有自己。

秣谷看着从始至终尽力维持冷静的昼邈开始失控,他的心底泛起愧疚的涟漪,他知道这种结果总有一天要面对,逃避不是终结,他犯下的罪还没有赎,尤其对昼邈,他无话可说!

“十天后在北原等我,我给你答案!”秣谷的声音很轻,轻到昼邈听不出任何情绪,也只有在情绪的控制这块他才能从秣谷的身上看到一丝属于言儒生的影子。

昼邈扭头将泪水压了下去,轻嗤一笑“您觉得您现在还有选择吗?跟我回魅族,否则,我让他去死!”昼邈微微眯眼,他能保证言儒生说话算话,但面前的人还算言儒生吗?他不确定,能给龙楚教成那个样子,想来这些年承诺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也就是一句轻飘飘的随口之言,他若是想躲,自己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秣谷挑眉,意识到昼邈说的他指的龙楚“好啊!去杀吧!反正你诱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没记错的话他儿时你就骗他打开过困灵阵,当然以你的能力确实也可以自己打开,但骗小孩,传出去不太好听!这次在白沙城又是威胁又是诓骗的,不过他也挺傻的,还真被你骗到了。一个魅王不惜化出分身潜藏魔族,守着血祭,是为了什么呢?是力量?还是里面的人?”秣谷的皮囊下面终归还是言儒生的灵魂,何况面前之人还是曾经的自己一手带出来的。

这世间能威胁他的本就不多,恰好昼邈就不在其中!

昼邈蹙眉,轻轻弯起嘴角“您觉得我不敢?”

秣谷抬眼看了眼天“你当然敢,你敢他们也敢!”

“这小孩亲戚还真多,不过您觉得他们会在乎他的死活吗?”

秣谷泰然地换了口气“自然不在乎!”

昼邈微微蹙眉,他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魅族!”秣谷死死盯着昼邈,带着明显的压迫感!

昼邈闻言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起,指骨泛出青白,却没发出半分声响,极细的光在眼底一闪,又迅速被压下去。

“您可真叫人难以置信,难怪给那孩子教成了那副鬼样!”昼邈咬紧后槽牙低语,脸上罕见地带上了怒气,教他之人成了最会拿捏他的!

“再会!”秣谷嘴角挂着笑意,眼里却依旧平静。

昼邈转身伴随着大步消失不见。

秣谷长出了口气坐回躺椅上,随着眼睛闭上,他不是不懂昼邈的愤怒,可是懂不代表能够弥补。

昼邈与言儒生认识在了错的时间节点,言儒生注定是冷血的上位者,他不会教出开朗自由的魅王!

而龙楚遇见的是已然生出怜悯和柔情秣谷,这也注定龙楚能在爱和快乐中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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