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1 / 1)

中秋这日,街上张灯结彩,大红的绸带随风轻舞,似灵动的火蛇穿梭在街巷之间。

街边的摊贩们叫卖声此起彼伏,各式各样的货摊琳琅满目。

而在京畿城外的小镇子上,只见俞敏正手提一提用油纸包好的月饼来到陌风的家里。

而此刻陌风正坐在庭院里做月饼,旁边的碗里放的是熬煮软烂的红豆羹。

每年中秋时,白清兰便喜欢吃红豆馅和莲蓉蛋黄馅的月饼,而今年陌风做红豆馅的月饼是因为相思。

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圞意。

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

今日中秋,晚上有圆月升起,本该是和亲人爱人团圆的时刻,可心爱的人不在身边,便只能用红豆来表达相思之情。

陌风思念白清兰了。

俞敏见陌风会做月饼,她一脸崇拜,“哇,你真厉害,居然还会做糕点啊!”

陌风脸色冷漠,语气冰寒,“你有什么事吗?”

俞敏解释道:“今日中秋,我是来给你送月饼的。”俞敏瞥了一眼陌风手中包好的月饼雏形,她有些尴尬的挠挠头,“但现在看来,你好像不需要。”

俞敏见陌风专心致志的包月饼不理自己,便将月饼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她在院子里找了一个矮凳,坐在陌风旁边,陌风嫌她离自己太近,他下意识的挪了挪自己的椅子后,继续包月饼。

反正也被拒绝这么多回了,俞敏也不在乎了。

俞敏笑道:“你之前说你有妻子,我可以好奇问问,你妻子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陌风闻言,本能的一脸警惕,“你想干什么?”

俞敏解释道:“你别紧张嘛,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喜欢跟你这样一个高冷无趣的面瘫脸在一起?”

陌风知道自己是过于敏感了,他将脸上的冷漠敛去几分,解释道:“我的妻子,她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文治武功,琴棋书法样样出类拔萃,虽然不会画画,但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很优秀。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

陌风向来话少,说到一半,他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向俞敏介绍了。

俞敏感叹道:“能学这么多东西,那她家里定是非富即贵。对了陌公子,她长的是不是特别好看?”

陌风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俞敏想着自己在这个小镇子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美女,村子里的人,人人都说她漂亮,且求亲的男人多的都踏破了他家门槛。

俞敏好奇的问了句,“那跟我相比,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陌风长吁一口气,“姑娘,其实你也挺好看的。只是我看不见。爱之则不觉其过,恶之则不知其善。自我和拙荆在一起后,我的眼睛里便只看得到她了。不管她好不好看,不管她有没有缺点与不足,在我眼里,她就是最好看的,也不会有任何缺陷。在我心里,任何女子都不能与她相媲美。姑娘,你是好女子,所以,以后别来找我了。天下的好儿男很多,没必要在我这浪费时间。”

俞敏虽然伤心,可她还是不愿离开,她笑道:“我知道你对妻子情深义重,但她这不是没回来吗?话说她这么久不回来,是不是不要你了?”

陌风将做好的月饼用白布盖住才解释道:“她不是不要我了,她只是还有她的事要做。姑娘要记住,一个男子若能背叛她的妻子,去喜欢别的女人,那他日,这个男人同样可以辜负新欢,再去找比新欢更好的女人,这种男人不可靠的。姑娘,所以,别再执着了。”

陌风说着将这装着月饼的竹篓提起来,转身回了屋子后,将大门紧锁。

俞敏站起身,不甘心的冲着屋子大喊,“陌公子,我明日还会来的。等你妻子回来了,我就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俞敏语毕,便将手中提着的月饼放到了屋子门口后,才一脸闷闷不乐的离去。

午时三刻,红日当头。

燕国生牢里,一帮狱卒都围在桌前,桌上有酒有肉,众人都在喝酒吃肉,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良久,苏歆提着一个食盒缓步走进牢房。

狱卒们见到苏歆后,全部起身,一脸谨慎的对着苏歆恭敬行礼,异口同声道:“王爷!”

苏歆命令道:“带本王去关押施萍的牢房。”

领头狱卒知道苏歆可不是个脾气好的王爷,把他惹烦了,可没好果子吃。

于是,狱卒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笑着应道:“王爷,这边请!”

狱卒带着苏歆来到施萍牢房时,还小声嘱咐道:“王爷,施大人是朝中重犯,王爷,您也知道,小的们做狱卒也不容易。今日小的行王爷一个方便,王爷进去后,尽量挑些重点说,毕竟,时间有限!”

狱卒说话功夫已将牢房的锁链打开,苏歆从袖中拿出一袋银子,递给狱卒,狱卒接过后,喜笑颜开道:“多谢王爷,多谢王爷。小的去给王爷把风。”

狱卒语毕,识趣的退了下去。

牢房中的施萍身穿囚衣,手脚带着镣铐,看那样子,还未被行刑。施萍坐在草堆里,靠着墙,敛目小憩。

施萍脸上,手上都是尘土,看样子很狼狈。

苏歆走近施萍,施萍被苏歆的脚步声惊醒,睁眼看到苏歆,便疑惑的道了句,“王爷?”

苏歆安抚道:“施大人为了景王的事,受累了!”

施萍随意应道:“无妨!景王是当世奇才,平时虽放荡不羁了些,可臣通过多日与她相处,也能看出她对陛下的忠心。忠臣良将,宜永存于斯世,殚精竭诚以效邦国。岂容佞臣片言只语,致为陛下所疑,终殒身于尘寰哉!臣这次向陛下谏言,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本想用自己一命换的景王殿下无恙,却不曾想,不仅没救得了殿下,竟还把自己搭了进去。真是惭愧啊!”

苏歆不解道:“施大人,你救景王,仅仅只是因为忠心?”

施萍依旧坐在地上,不急不缓的解释道:“王爷说话不必拐弯抹角,臣知您是来试探臣的。但不知这试探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您想拉拢臣?还是,替景王试探?”

苏歆疑惑道:“若本王是想来拉拢你的呢?”

施萍遗憾的摇摇头,“忠荩之臣,弗事二君。抱歉了王爷。”

“施萍,你若肯效忠本王,本王现在就可以救你出狱。而且,本王可以告诉你,你家的那位小娇夫听说你入狱了,可是想冒死来救。但可惜啊,被本王的影卫拦下了,本王将他关押郡王府的牢狱,施萍,你若想救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施萍轻笑一声,“王爷何故威胁臣?臣用七谏向景王递交投名状,忠景王但更忠君。所以,还请王爷不要再在臣身上下功夫了……”施萍欲言又止,她对苏歆郑重行了一礼,“也请王爷高抬贵手,放过臣的夫君吧。”

苏歆将手中食盒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才应道:“放过你的夫君可以,但你得和我说说,你为何要效忠景王?”

苏歆一句话让施萍答不上来,可施萍在没来燕国时,听的最多的就是景王苏江酒的事迹。

“可能是因为崇拜吧。臣没来燕国之前,可总能在外面听到景王的传奇事迹,来了燕国后,跟景王相处,却发现他也不是传闻中的那般冷血无情。”

苏歆嗤笑一声,“虎伏深山听风啸,龙卧浅滩等海潮。景王狼子野心,如今的装疯卖傻是在隐藏实力,若有朝一日,她想谋朝篡位,你还会跟着她?”

施萍平静解释道:“王爷,臣相信景王,不会谋反。”

苏歆反问道:“你就这么信他?”

“臣与景王相处多日,从她的言谈举止,行事作风看出她虽冲动,但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若景王真要反,睦州一行,她便不会故意露出马脚,让人抓到他的把柄,给他致命一击。”施萍轻叹,“傲不可长,欲不可纵,乐不可极,志不可满。而这次,便是景王太急于为陛下扫清障碍,所以才露其锋芒,被有心之人抓住了把柄,惹来杀身之祸。王爷,您与景王相识,日后若遇到景王,帮臣劝她一句,不傲才以骄人,不以宠而作威!”

苏歆走到施萍面前,她也不嫌牢房脏乱,只是屈身与施萍对坐,“天下古今之俊彦,咸以一“骜”字而致隳。景王位极台鼎,才兼文武,满朝缙绅皆谀之,焉能无骜乎?”

“是啊!景王虽雄才盖世,然终为人也。百僚以其贵胄之尊,畏其威权之盛,久谄谀以事之。是以景王溺于虚誉,渐失本真。”施萍看向苏歆,“可人生大病,只一傲字。人,还是要低调,方可活的长远。人宜韬晦,方得永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苏歆提醒道:“施大人,景王素有勋业,堪称豪杰。然其性多疑,且嗜滥杀无辜。于景王而言,忠臣良将但分有用无用之别。公岂不惧其竭公之才,而后除公以绝后患耶?”

施萍解释道:“王爷,君岂未晓“豪雄罕善俦”之理欤?宇内俊彦,多耽戕戮,手不沾血者鲜矣。然施萍来奔燕邦,志在博名耳。若得随景王建震世之功业,令千载以降,青史镌名,则萍虽才殚智尽,于景王无所裨益,为其所舍,亦死而无悔焉。”

“你于景王诚可谓茕茕之忠矣,可惜,忠悫之士鲜能久存于世也。信而见疑,忠而被谤。”苏歆反问道:“施大人,你可还记得南国的明征吗?他可是一位对帝王忠贞不二的臣子,可最后呢,落得个冤死的下场。施萍,南国的辛舜辞曾说,自古忠臣死,名臣尊。忠臣安于心,名臣安于身。而这世间往往冤死的臣子皆为忠臣,只有名臣才可以寿终正寝。今日,本王把这句话送给你。”苏歆从地上站起身,施萍也跟着她站起身,苏歆道:“你那篇《七谏》本王看过,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大才,燕国有你,国之幸事。所以,本王希望你能活长久些,希望你能做个名臣,可千万别做忠臣啊!”

施萍闻言,对苏歆行了一礼,“多谢王爷提点,臣会谨记于心的。”

苏歆提醒道:“盒子里是月饼,本王特意送来的。施大人,那本王就先告辞了!”

施萍却出言阻止道:“等等!”

“还有何事?”

施萍复又对苏歆行了一礼,“还请王爷放过臣的夫君!并劳烦王爷替臣转告他,让他走。”

苏歆轻笑一声,“人,本王放了,至于话,你出去了,自己说吧。”

苏歆语毕,转身离去,施萍对着苏歆的背影行了一礼,“恭送王爷!”

施萍送走苏歆后才走到布满灰尘的桌子前,她打开食盒,里面的月饼花形各异,口味纷繁。

施萍随手拿了一个咬了一口,是五仁馅的,甜而不腻,馅多皮薄,施萍只觉可口,便又咬了一口,咀嚼几下后,吞入腹中。

施萍不禁感叹道:“小饼如嚼月,中有酥与饴。食饼思亲切,情长梦亦牵。”施萍说着,面上落下两行清泪,“阿娘啊!原来鸟离樊笼,历经绝境,方得成长。今日中秋,您为什么还不来找女儿,女儿想您了。”

施萍说着,不禁心酸,如果黄菊能看到她如今的成就,会是高兴还是会继续呵斥她呢?

黄菊一生,呵斥施萍已然成习惯了。直至如今,施萍功成名就,官居高位,然心底深处,对黄菊仍存畏惧之意。

伤人一语,利如刀割。

多年时光里,黄菊的呵斥与轻蔑,如寒芒攒聚之利刃,于施萍心尖肆意划割,留下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那创口斑驳陆离,纵使时光悄然流逝,亦难以全然弥合。

夕阳西斜,眨眼便是酉时一刻,月清宫内,后花园里,杨安辰坐在椅子上,正在用心的雕琢血玉时,岁安却摇摇晃晃的小跑进宫内。

杨安辰不认识岁安,但看到有宫女跟在岁安身后,宫女见到杨安辰行了一礼,“拜见国丈!”

杨安辰声音平静,“起来吧!”

“是!”

宫女直起身子,杨安辰问道:“这是谁家的狗啊?”

宫女恭敬应道:“回国丈,是皇后娘娘养的狗,名叫岁安。”

杨安辰闻言,不禁想到白清兰小的时候,最喜欢养的动物就是狗,可就是因为自己嫌狗太脏了,再加上白清兰养死过一只狗,白清兰心里落下了阴影,所以,白清兰便没再养狗。

可杨安辰看得出来,白清兰对养狗还是有执念的。

如今这岁安被养的白白胖胖,倒是弥补了白清兰心里那养死过一只狗的愧疚。

杨安辰蹲下身,刚伸手抚摸岁安的头时,岁安便乖巧的躺在地上,任杨安辰肆意抚摸。

杨安辰越摸越喜欢,便问道:“你是负责养狗的宫女?”

宫女应道:“回国丈,是的。”

杨安辰命令道:“你先下去吧,一个时辰后再来接它。”

宫女对杨安辰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天色渐晚,转眼间就入夜了。

今日中秋,楚熙没有设宫宴,而是派人在明德宫设了一桌家宴。

楚熙和白清兰对坐,楚熙吩咐下人去请杨安辰了,可等了好半天,也只等到小太监回来向楚熙禀报,“国丈说不来!”

白清兰长叹,有些无奈,“这都气了这么久了,还没消气啊!”

楚熙命令道:“下去吧!”

小太监闻言,恭敬退下。

楚熙伸出玉手给白清兰盛了一碗汤放到白清兰面前。

这汤清淡,不油不腻。是楚熙特意命厨房做好端来的。

楚熙开口询问道:“清兰,你是不是跟岳父闹矛盾了?”

白清兰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楚熙提议道:“那要不我找个时间,寻个合适的机会,从中斡旋一下?去劝劝岳父。”

“不必了!吃饭!”白清兰端起碗,手拿调羹,一边喝汤一边问道:“对了,爹爹的饭有没有给他送去?”

楚熙笑道:“放心吧!我今日还亲自给岳父送了月饼。”

白清兰见楚熙安排的周到,也没再多说,只默默喝起了碗里的汤。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

时入秋日中秋,圆月如璧,悬于浩渺苍穹。

清光自窗沿潺潺淌下,于榻上晕染出一片幽冷的薄凉。

榻上陌风,辗转反侧,每一次的翻动皆似心海泛起的惊涛,难以平息。

中秋佳节,月圆如镜,本是阖家欢聚、笑语满堂。

然而,陌风至亲寥寥,仅余白清兰一人。

只可惜白清兰心意已决,决然留在皇宫。

此刻,陌风独卧榻上,形单影只,回想起往昔与白清兰的欢声笑语,如今看来不过如过眼云烟,眼前空荡荡的床榻似深渊,将他的孤独一寸寸吞噬。

那孤独之感,如暗夜藤蔓,在心底疯狂蔓延,缠绕着他的每一丝思绪。

他仿若置身于茫茫荒原,四周狂风呼啸,却无一人相伴。

自觉如失群之孤鹤,被这世间的温暖拒之门外,彻骨的寒意从灵魂深处涌出。

但心中那一丝执念,如微弱烛火,仍在摇曳闪烁。

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劝慰自己,白清兰十个月后定会归来。

可这劝慰之词,更似无奈的自我欺骗。

他明白,自己大限已近,将死之人,又何必与白清兰置气?

或许,待他魂归黄泉,白清兰虽会一时悲戚,但时间一长,她终会忘却伤痛,另寻良人。

而这天下之大,也只有楚熙能护她一世周全了。

陌风心中,怨意如汹涌暗流,在心底翻涌不息。

陌风怨这世道,如无情的巨擘,自他幼时便将他的幸福碾碎,让他如无根浮萍,在这世间飘零无依;恨自身命运多舛,恰似断线纸鸢,注定无法与白清兰比翼双飞,相伴到地老天荒;悲己身残缺,犹如破败之舟,难以承载白清兰对未来的期许。

每一丝怨恨,都如锋利的刀刃,在他的心口刻下一道道深痕。

陌风长叹一声,那叹息似是从灵魂最深处挤出,带着无尽的悲凉。

他缓缓抬首,望向那高悬天际的明月,目光中满是眷恋与哀愁。口中喃喃低语,“纵使两地不想见,与卿共赏一轮月。清兰,今日中秋,当你抬头望月时,会不会想我?”

话音渐息,他的声音愈发微弱,终在这喃喃自语中,缓缓合上双眼,陷入了沉睡。

最新小说: 玉堂春深 撩欲!禁欲佛子又被大佬吻到腿软 我,咸鱼主播,赚够三百就下播 搬空家产,改嫁禁欲大佬去随军 世界围着橘子转 和闺蜜上恋综发疯,大佬们争着宠 玄学直播间:这届鬼怪太难带了 替你挡子弹的那道疤现在值多少钱 娇雌穿成假千金,和大佬们通感了 前夫爱养白月光?重生改嫁他急了